开天辟地、立下千年事万世法：纪念湘商文化始祖王船山圣诞399周年

来源：湖湘儒学高等研究中心

无数个王船山重立乾坤

王船山荒老山野，但他极为自信，预言两百年后声名显赫，其思想其著作风行天下。也果真，自从邓显鹤刊刻《船山遗书》以来，曾国藩踵其后，郭嵩焘、谭嗣同、唐才常更是对王船山推崇备至，海内外有无数追随者，如黄兴、蔡锷、章太炎、孙中山、蔡元培、熊十力等，在中国近现代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是当然的近现代精神领袖。

一部近现代湖湘文化史，便是以王船山为中心的呈现史。翻开近现代湖湘文化名人的著作，采用统计学的办法，会发现王船山是十分流行的词汇。正如周茂远教授说的，在当时，谈王船山，是前卫知识精英的时髦；不能谈王船山，会被认为“不入时”。据史料，湘商领袖禹之谟生平最喜读王船山的书。

据《郭嵩焘日记》记载，郭嵩焘创办思贤讲舍，湘商领袖朱昌琳出力最大；而祭祀王船山，两位湘商领袖朱昌琳、龙璋先后参祭。龙璋在泰兴县做知县时，点拨后来成为地质学家的丁文江读王船山的书。

自从郭嵩焘推崇王船山为湖南人的精神领袖和建构湖湘文化核心符号以来，谭嗣同、唐才常也居功甚伟。湖南维新运动时期，创办时务学堂，唐才常任教习，开口闭口就是王船山，要人都王船山的书，影响了大批人。梁启超受谭嗣同的影响，也成为王船山的传承人。

谭嗣同对王船山评价很高，他说：“五百年来，真通天人之故者，船山一人而已。”谭嗣同不仅以王船山继承人的自居，而且劝勉其老师欧阳中鹄、刘人熙、涂启先争作王船山的继承人。谭嗣同在写给欧阳中鹄的信中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以续衡阳王子之绪脉，使孔、孟、程、朱之传不坠于地，惟夫子与刘夫子、涂夫子自当任之。”此夫子、刘夫子、涂夫子，即欧阳中鹄、刘人熙、涂启先。1915年，刘人熙创办船山学社，不负谭嗣同之望。

浙江维新运动似乎受到了湖湘文化的熏蒸，1897年创办的杭州求是书院，王船山的《黄书》是指定的必读书，因此王船山也影响了许多浙江精英。像浙江的章太炎，平生以王船山传承人自期，从小就受外祖父的影响读王船山的书。像蔡元培更是以王船山传承人为任。

王船山说：“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意思是担当道命，开天辟地，创造新世界。他重立乾坤，建构了一种全新的具有科学品格的儒学思想。因此，无数人在王船山的著作中找到了各自需要的思想资源。如侯外庐说王船山是启蒙思想家，其辩证法思想成就高于黑格尔。如“勇立”在1906年《东方杂志》上说，王船山是中国古代最大经济学家，与亚当·斯密经济自由主义思想相合。如熊十力说王船山是主张“虚君共和”的宪政主义，认为王船山是“东方之孟德斯鸠”，“儒者尚法治，独推王船山”。

一些学者认为熊十力“误读”了王船山。其实，从德国哲学家伽达默尔的解释学来说，“误读”也是一种新的创造，即视域融合。一切的创造，都是在视域融合。庄子有一个“糟粕”的故事，文字一旦成为“糟粕”，被误读出新的思想，也是万幸的。

在中国，有一个“公羊学”传统，其微言大义是隐晦的，一般人读不出。所以，古人讲“于无字处读书”，要在空白之处读出文字来。萧箑父、许苏民《王船山评传》说到熊十力阐述王船山微言大义还是十分独到的，不能说没有根据而夸大其词。

许多学者认为，王船山是中国古代哲学的最高峰和辩证法的最高峰，与黑格尔是西方古典哲学最高峰相似。所以毛主席也说：“西方有个黑格尔，东方有个王船山。”

我总结了一下，王船山的名片上的头衔非常之多：中国哲学史的最高峰、宋明理学的集大成者、古代朴素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的集大成者、明末清初三大儒之一，中国启蒙主义思想家、中国古代最大经济学家、中国近现代的精神领袖、湖湘文化的精神领袖、湘商的精神领袖、湘商文化的奠基人、湘商文化始祖。我再说几句：王船山是无位圣人，是新王，是世界主义、共享主义、全球正义论的先导（祖师）、集大成者。

湘商文化始祖王船山开天辟地

2018年4月14日上午，2018年湖南省船山学社理事会暨新时代船山学研讨会在长沙紫东阁华天大酒店芙蓉厅召开。之前一天，船山学社社长王兴国老先生通知我的。在会上，增补我船山学社理事。王兴国老先生对朱迪光教授说，宣传的事情可以交给黄守愚来做。

记得当天在大会上有衡阳人好像是胡国繁先生说，杭州要成立浙江衡阳商会，举办船山论坛，邀请了他与伍继延先生等人参加。

事后几天，我打电话给伍继延先生，他说他是20日去杭州开船山论坛，要演讲王船山思想是湘商文化的理论基础，王船山是湘商文化的思想导师。如果我去的话给我留一个位子。我没空去，谢绝了。但是，我每天上午睡觉，读到伍继延先生在杭州船山论坛上的讲话稿，是发表《王船山是湘商文化理论的奠基人、湘商精神领袖》之后了。

受了这个命，就要有所担当。那段时间，我重新找出所有的王船山的书，翻来覆去，也没有一个定准。又在孔夫子旧书网上买了一批有关王船山的书。

5月份，让我在思考如何转入纪念王船山诞辰400周年的工作当中去，写了一些初步方案，发给朋友们去看。

大概在6月7日左右，胡霞找我有事，我在电话里面诉苦说，地方狭隘主义盛行，王船山已堕落为“衡阳县人”，菩萨掉进粪坑，不显灵了。胡霞给我回复说：可以提炼几个新概念出来，开辟湘商新领域，老伍在杭州讲了王船山是湘商文化理论的基础。

忽然想到，先贤朱昌琳、龙璋、禹之谟、范旭东、张謇都是王船山思想的传承人。那么说，王船山是湘商的精神领袖。

于是又网购了李守庸教授的《王船山经济思想研究》，又在知网上检索近几十年来的相关论文，做了一个小的综述。也是偷懒，贪求高效率，只做到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也使得我当时忘记了1906年“勇立”在《东方杂志》上发表的《王船山学说多与斯密暗合说》一文。

在6月9日至10日，我起草了《王船山是湘商文化理论的奠基人、湘商精神领袖》一文。之后，发表到微信公号上去，有几十个公号转载。又推出删节版，发表在红网、大公网湖南、新湖南湘商频道等媒体上。一时间，几百家媒体和公号转载，点击阅读量超过100万。

7、8月份，我在重读王船山原著的同时，稽考王船山的粉丝，在8月初撰写了《“商界王船山”范旭东：立身报国垂范万万年》和《“商界王船山”张謇：近现代工商界开天辟地第一圣贤》《清末湖南首富朱昌琳礼敬王船山》等文章。其中有关范旭东、张謇的文章，从中国传播到美国，又从欧洲传播到中国，影响甚大，有几十万的点击阅读量。范旭东的部下、湘西人李烛尘的后裔找到我交流范旭东的故事，让我感觉到，如有机会，真的还要去天津采访这位李烛尘的后裔。

八月20日、21日，我去衡阳祭拜王船山。先是去船山书院，之后是王船山故居和王船山墓。

在9月份中旬，一次见伍继延先生，说到王船山诞辰在九月初一，10月9日，要举办一个纪念活动。本来我要在国庆节期间去美国奥城大学讲学的，因为筹备纪念王船山诞辰399周年的事情，就取消了。

9月份，我的《王船山语录甲编》也编成了。但是出版商和编辑都不同意用“甲编”两个字，只好还是改为《王船山语录》。全书按照今人之逻辑，分为十三卷，每卷依次分节，每卷每节都有按语。

10月7日晚，伍继延先生飞回长沙，与孙朝阳先生、徐先忠先生、我在老码头吃饭开会，定下新的基调：王船山是湘商文化的理论奠基人、湘商文化的精神领袖，更是湘商文化的始祖。

10月8日，国庆节之后第一天上班，我请大茶网的员工制作横幅：纪念湘商文化始祖王船山诞辰399周年。之前做的横幅作废。

我曾与伍继延先生是“邻居”，那是十年前。其实，那个时候，我对湘商文化并无兴趣，因为长沙市益阳商会请我写“益阳商帮史”，写完之后在湖南日报上发表了一个删节版。不料，上面一个按语，说“湘商”的出处是杨度。由此，我又检索史料，发现“湘商”一词较早出现于曾国藩晚年的批牍之中，又写文章发表在红网。久而久之，被湘商界、媒体界当做“湘商文化专家”了。

凭心而论，伍继延先生具有王船山的一些品质，15年来对湘商文化孜孜不倦，津津乐道，他多次主持湘商大会，发布《湘商宣言》，发起湘商寻祖活动，都已经载入史册。其中，《湘商宣言》已是湘商重要的历史文献。作为一个湘商领袖人物、社会活动家、文化名流长期奔走于海内外，其坚忍不拔的毅力与精神难能可贵。他既有商业的实践，又有一定高度的文化理论，是一般商人无法比拟的，更是难以超越的。他在这些年来积累了巨大的声誉与资历以及广泛的人脉资源，具有相当大的号召力，成为一个自生自发形成的湘商文化领袖。

伍继延先生这些年来，一直在建构湘商文化思想理论和寻找湘商文化的始祖。因此，在2018年，就王船山的思想诠释，我与伍继延先生达成了一致性。

10月9日，纪念湘商文化始祖王船山诞辰399周年如期举行。伍继延先生主祭，宣读祭文。我主持了座谈会。

我认为，郭嵩焘推崇王船山为精神领袖，祭祀王船山和推举王船山从祀文庙，可以说是在湖南人崛起之后的一次重新建构湖湘文化，为湖湘文化铸造灵魂，提升了湖湘文化的品格和历史地位，团结湖南人，凝聚人心，为湖湘文化的继续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郭嵩焘之后，谭嗣同、唐才常、杨毓麟、章士钊、黄兴、蔡锷、宋教仁等继续诠释王船山。到后来，杨昌济也在诠释王船山，又影响了青年毛泽东。因为湖南人在当时处于“权力中心”，自然成为国家的领导人，所以又影响了全国各地的知识精英。可以说，一部近现代湖湘文化史，一部近现代中国史，就是以王船山的名义展开的。

朔日，按照传统，书院祭祀先儒。在2018年的10月9日，夏历戊戌九月初一，恰好是朔日。

我们推崇王船山为湘商文化始祖，是具有开创性的、划时代的历史意义，这是湖湘文化载入史册的大事，必将写入湘商史教科书。一是为湘商找到了根，二是为湘商铸造了灵魂，三是为湘商的未来提供了无限的可能。

当然，王船山的思想具有科学性、多元性和开放性，不局限于湘商文化，但是足以为湘商文化提供思想资源。张岱年在1936年写的《中国哲学之活的与死的》一文，认为王船山、颜元、戴震的哲学思想具有现代价值。这个判断是有见地的，王船山的思想之所以在鸦片战争之后影响中国近现代史，恰恰是王船山的思想具有现代价值。

王船山能预言身后200年，关键之处在“存神研几”。这一法宝为郭嵩焘、谭嗣同、杨昌济所掌握。王船山思想仍然需要继续“诠释”，去掉遮蔽，使之在未来500年常青。

日本的石田梅岩（1685—1744），是日本商道思想的开山祖师。他用心性儒学创立的“石门心学”作为德川时代“町人的哲学”或“道德性实践之实学”，开启了日本大国之门。之后的涩泽荣一、稻盛和夫，都可以归入心学一派。也不得不承认，日本商道思想有利于效率的最大化。

但是，中国的土壤并不契合这种日本商道思想。王阳明心学在明代之后，对中国并无重大影响，倒是王船山、顾炎武、黄宗羲等批评陆王心学的实学派在近现代中国推动了历史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成为近现代中国的精神领袖。

王船山的哲学思想，是经过对朱熹、陆王、刘宗周的反思之后的反思，追求内外必然成功之道。如果说，陆王是为朱熹安装内在永动机的话，那么刘宗周是为内在永动机安装正确指令，那么王船山是既要保证内在永动机的正确，也要保证外在世界的正确。一个道德无比纯洁的人不懂开飞机，让他去开飞机，这是陆王、刘宗周的思想局限。王船山是要让一个人懂得开飞机，既要道德纯洁，又要乐于开飞机，创造性地开飞机。

王船山思想具有科学品格，适合现代社会。王船山推崇三圣制器作物，倡导“圣人精神”，表彰“圣人发明创造传统”，追求科技原创，即大国重器，对于提高中国科技、思想在世界上的竞争力大有裨益。圣人精神的境界高于工匠精神，概念的内容上又涵盖工匠精神，因此最好是用圣人精神代替工匠精神。

王船山的思想具有精英主义，适合每一个追求卓越的人，尤其是企业家。王船山推崇圣贤、豪杰，给每个人内心安装了道德永动机，要终身学习、终身实践，让人孜孜不倦地追求更高的境界，不断创造仁义。所以胡适说王船山有点类似尼采的“超人”，是一种精英主义哲学。曾国藩说：“不为圣贤，便为禽兽。”王船山之所以在近现代有如此多的粉丝，这些粉丝中又有如此多的伟大成就者，应当说，是王船山精英主义思想的结果。

在管理上，王船山思想最有利于激发最大经营效率。每个员工按照王船山的思想来修炼，那么都是一个自觉的永动机，具有发明创造性的圣人。

总之，王船山思想，让人具有无限开发的可能，生生不息，永春于心。一言以蔽之，王船山的思想是“必然成功之道”。现代教育的科学理念，就是引导出一个人无限开发的潜能。现代管理的科学理念，就是引导出一个人无限提升的工作效率。

公羊学讲“新王”“立法”，孔子为万世立法。王船山是一位“新王”，是一个无位圣人，他为身后500年立下法则，所以十分自信地预言他在200年后声名显赫。

我们要“争作圣贤，报国保民”，效法圣人的立法则精神、发明创造精神，为万世立法则。推崇王船山为湘商文化始祖，是我们在立法则。

王船山说：“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我们在2018年10月9日立下了千年事、万世法。永明延寿禅师说：“当朝虽立千年事，古庙唯存一聚尘。”永明延寿禅师不契儒学的精湛，正是因为无数人立下千年事、万世法，即使人、物俱非，阴阳不测，但是其精神代代相传，生生不息，灵魂不朽。古庙的尘土，只是尘土，并无太多的价值可言，而千年事、万世法具有层累的价值，造福后人。王船山忧患圣人不世及，也就在于此。我们要代代有圣人诞生，匡扶正道，创造仁义，为道统之住持！

2018年，湖南最大的文化事件，应当是追尊王船山为湘商文化始祖。这是将来载入湖湘文化史册的一件大事。湘商文化始祖王船山，这一思想共识，已初具效应，但是对未来湖南社会产生深远影响，还需要未来几十年的耕耘。

一切都只是开始，我们自信，期待未来！

黄守愚于湘水之畔光明堂

夏历戊戌九月初二

2018年10月10日